中午放学回到家,她说今天的作业已在学校做完,所以下午有时间和我去买新的运动衣鞋了。我就开车和她出去。一路上,我问她今天怎么那么好,可以在学校就做完作业了,是不是哪个老师偷懒不来上课啦。她说不是的,今天的老师都来上课啦。她是在道德课上做的作业。因为道德课的鲍曼老师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大家都很喜欢她。
在德国中小学的整个阶段,道德课和宗教课是必选课。信仰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孩子,会去上相应的宗教课,信仰别的教或者不信教的孩子就去上道德课。
大树爸爸总觉得都中高年级了,每个星期上两节宗教道德课,太浪费时间,应该把更多的时间分配到知识性更强的学科。他对目前德国的教育是很不满意的,总觉得学生学的东西太少,每次他要和儿子谈一些他认为是很“普遍的知识”,如果儿子不知道,他马上就会说你们现在在学校到底学些什么啊!
我倒觉得孩子在学校学的东西不算少,而且还与时俱进,很实在。看,他们在经济法课程上,都已经开始玩股票游戏了,如果不是因为疫情,他们九年级这些学生就要自己给大公司写实习申请去进行一周的实习了。昨天下午我为了陪女儿散心,让她从运动包丢失的不快中走出来,和她一起去遛狗。一路上,她说她第二天经济法要考试了,她得一边走路一边背一下那些概念,然后我听到她在背为什么会发生通货膨胀,和通货收缩,为什么1923年德国的一亿马克只可以买一个面包,这些我在大学年代才学的东西,他们就已经学了。
“学了和是否真的学会了并能学以致用,以及懂得以史为鉴,是另外一回事。德国现正走在危险的路上,再来一次通货膨胀的可能性已经存在。十年前的希腊救援就已经拉开了潘多拉盒子,救希腊其实就是救银行的坏账,这钱从哪里来?你可以任性地去玩印钞机,却不能任性地去违抗经济规律。”大树爸爸又来一番感慨。不知道孩子们听懂不。但我想,如果他是个老师,肯定很严格。
扯了那么远,言归正传,话说,我很少听女儿这么陶醉地赞美一个老师好,便很奇怪地问她这老师好在哪啊。她告诉我,鲍曼老师总是说让我们好好地充分地利用道德课的时间,我们可以一边听她讲课一边做自己的作业。而且,考试时她总是给我们“1”分(优秀),只有三几个真的很笨的不爱学习的孩子才会得到一个“2”分(良好)。
哦,这样的老师,真是稀有。
“那今天上道德课老师都给你们聊了些什么话题呀?一边做作业一边听,能听得进去吗?”
“当然听得进去。她给我们谈人生的意义。(我晕了,给八年级的孩子谈人生的意义了!),老师说人生的意义那就在于你活着的本身,然后你去做一些让你自己快乐的事情,这样你就会很开心。然后呢,你周围的人也开心,这就是活着的意义。但是,有的人他就会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就是不会觉得快乐,这样他们就会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会得抑郁症。所以呢,想让人生有意义呢就一定要积极地去寻找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那两个小时的课程呢,除了这个人生意义的话题,还有什么啊?
“今天还讲了器官捐献这个话题。妈妈你知不知道,捐献器官,都是那个人脑袋已经死了,然后心脏还跳动着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用的。”
这点我还真不知道呢。虽然大树爸爸和我都已经办了“器官捐献证书”,听起来还挺害怕的。器官捐献这一个话题在德国也是很有争议的,因为一个人如果把器官捐献出来,就必须要自己生前就同意并拥有一个器官捐献证书,这样子医院才可以进行处理的。不像在奥地利,正相反,是如果你不想捐献,才需要去书面办一个证书,否则,被自动当做捐赠意愿者。德国这样做的无奈,据说是和教会的强大力量干扰分不开,是不是那些基督教天主教的传统,不太能接受人死后要受到这样“处理”的事情呢?可是,把自己最后的亮光,留给需要的人,这不正是弘扬人性道德的一件好事吗?我倒很好奇,上宗教课的老师,会不会也会和孩子们谈论器官捐献这样的话题。
不管怎样,这个鲍曼老师,连我也觉得,她真是一名好老师!
晚上吃晚饭,我说要把昨天写的那个散文诗《较真的孩子会发光》念给大家听,花儿刚刚开始一听到我是写她丢运动包的故事。她就抗议,很不开心很不愿意听,不想再去揭伤口。但是哥哥听我念了几句后,他觉得挺好玩希望继续听下去——他让我到他房间去念,这样妹妹就不用听了。可是她又舍不得不听。于是,我便继续充满感情地读下去。哥哥一边听一边调皮地问:她怎么还不说‘我怎么这么笨啊!’,她听着听着,也笑起来了。念完以后,我趁热打铁:你看看,我给你们念这个故事呢就是想告诉你们,如何把一件生活中的小事,变成一篇比较好看有文采的故事,我使用叙事诗的形式来写,诗的语言更能把孩子的活泼可爱表达出来!花儿马上抗议:你说小事,你怎么说那是小事?!哦,好吧,大事。我更正。
大人们,记住了,在你眼中的小事,在孩子心中他就真的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了。
不过,亲爱的女儿,你总是说不会写好作文,你看,我从这件大事当中,教你学会怎么样写作文这样的小事情,我也算好老师吧。——花儿总是说,她的德语总考不了高分,是因为继承了妈妈的德语水平和爸爸的写作水平。而哥哥德语成绩好,是因为继承了爸爸的德语水平和妈妈的写作水平。我们把不好的东西遗传给她了。
为了将功赎罪,我要努力做个好老师。
文/小小叶子